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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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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本侯前陣子結識了個十分有趣的門客,從而得了一柄竹雕靈芝玉如意,雖比不上宮裏頭的富麗堂皇,卻頗有靈性,據說是個上了年份的寶貝,本想著進宮給姑母請安時帶給你瞧一瞧,沒想到造化弄人。”

樹下的女子背影綽約,模模糊糊至少也有七八分神.韻像極了江窈,只是個頭上有微末偏差,那還是連枝躬著腰的效果,鄭岱未做多想,規矩的朝她作了一揖。

“你在靜安寺可還好受麽?”

如果說鄭岱一開始的話還算正常的話,那麽現在已經僭越。

他可以問公主在靜安寺可還待得住麽,但他偏偏撿了一句還好受麽問出口,話裏話外都流露著親昵的意思。

連枝僵在原地,信息量太大,她能給什麽反應啊。

只好一個勁的想念起自家公主來,她想,要是江窈在,要麽一句話輕松噎住鄭候爺,要麽不搭理他。

她以前侍奉在公主左右的時候,也不是沒聽過鄭侯爺這般胡言亂語,但公主從不給他好臉色,他卻愈發上趕著,公主最後也只能和他一起不著調,用公主的話來說,就是來啊互相腌臜啊。

鄭岱被江窈像這樣晾慣了,反正都是任由他自說自話,他皺了皺眉,苦巴巴的開口:“不如本侯帶你去夜市上逛一逛?”

“奴婢見過鄭侯爺。”連枝叫苦不疊,回轉過神來,朝地上啪嘰一跪,匆匆瞥過一眼鄭侯爺的臉色,都快黑成鍋底炭了。

連枝剛踏進院子,就看到江窈探頭探腦蹲在窗子前的一幕。她心有餘悸,雖然鄭侯爺看她的眼神確實有恨不得掐死她的意思,但他總不能真殺人滅口吧,按公主性子會和他沒完。

連枝腕上一緊,江窈把她拉過去,朝正屋的方向指了指,連枝讀出江窈的口型——

裏面那位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連枝:“……”您才知道吶?

“要不要把人交出去?奴婢再回頭跑一趟就是了,鄭侯爺正跟那訓話呢。”連枝附耳道。

江窈思索了三秒,點了點頭。

她又不是可憐的老實人,雖然說那公子哥兒的長相確實挺對她口味,但是她最起碼的明辨是非觀也是有的,她心底多少有點不是滋味,不僅是人家脾氣不討喜踩了雷點,現在還背上了刺客的罪名。

這感覺就像粉了個愛豆,人設崩塌後,總結失戀了。

心動歸心動,她不會失了智。

江窈一擡眼,猝不及防撞進一潭深邃不見底的眸光裏。

謝槐玉就這麽倚在門邊靜靜的看著她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的,悄沒聲息的,江窈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細思恐極。

“連枝姑娘,還沒有好好謝過你救命之恩。”

雖然說這人傲慢了些,冷淡了些,但該有的禮數卻一概不少,奈何晚了一步。

連枝傻乎乎的應了聲“哎”,一時間空氣都凝固了幾分。

江窈準備吐出口的一句“哪裏哪裏”卡在喉嚨口不上不下。

她藏在袖子下握著連枝的手攥緊了緊,面上故作輕松:“是這樣的,我今天剛知道原來自己還有個失蹤多年的嫡親姊妹。”她聲音越來越低,迷茫的望著他,“我要是告訴你,無巧不成書,她和我名字一模一樣,你信麽?”

拜托,這大烏龍她能解釋出來才怪了。

其實她還挺能理解為什麽皇帝微服私訪總喜歡叫別人當著外人的面自稱老爺,一開始確實比較有情趣。

謝槐玉無動於衷,於是江窈絕望的攤了攤手,自說自話道:“好吧,就知道你會不信。”

輕輕移到連枝腰後推了她一下,連枝心領神會,決定腳底開溜去搬救兵。

然而連枝才邁出門檻,這才發現外面燈火通明,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眺望了一眼,好像是鄭侯爺帶著人朝這裏來。

連枝不由得想起歪脖子樹下的種種,現在又不是和公主說話的時機,等她再回過身,院子裏空蕩蕩一片,徒留幾片秋葉掃地。

鄭岱登門時還敲了敲院門,看著連枝朝自己欠身見禮,笑瞇瞇的問她:“公主人呢?”仿佛適才陰雲密布的人不是他一樣。

連枝不卑不亢道:“回侯爺的話,殿下身子不適,正在歇憩,吩咐了奴婢不見客。”

實際上連枝出了一掌心的汗,心底一個勁的沖鄭侯爺咆哮,求求您趕緊進屋瞧一瞧吧,她按照公主吩咐傳話不假,可是十有八九公主被人挾持了啊。

連枝機智的朝鄭岱擠眉弄眼,鄭岱顯然楞了楞,表面上侯爺的架子差點端不住,這丫頭該不是誤會了什麽吧,在他看來,她完全是在朝自己暗送秋波。

幸好鄭岱還沒自大到一種忘我的境界,他遞給連枝一個放心的眼神。

“公主身子不適,總歸要去太醫院宣個太醫來瞧一瞧才穩妥,既然本侯到了門口,理應探望,盡一盡禮數。”

連枝假意推辭:“侯爺若是誠心要盡一盡禮數的話,更應當離殿下遠一些了。”

頗有點一語雙關的意思在裏面,鄭岱眉目一跳,饒過連枝,隔著門扇朝裏面拜了一揖,很是慎重的模樣。

“殿下,定國侯請見。”

不等裏面傳來任何回應,門板一推即開,鄭岱不費吹灰之力成功進來,一旁的連枝不忘對他比了個手勢,示意有危險。

江窈扶了扶額,這也太暴躁了吧,她正了正身形:“鄭侯爺真正兒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映入鄭岱眼底的是一扇花團錦簇的屏風,依稀能夠看到搖搖晃晃的珠簾後面,江窈半倚在塌上的輪廓。

鄭岱按捺下詫異,連枝莫不是懷恨在心故意坑他吧。

他清了清嗓子:“殿下,本侯前兩日進宮請安時還聽姑母念叨你呢,左一句窈窈今兒吃的香不香,右一句窈窈有沒有禍害靜安寺的花花草草,可見她老人家想你得緊,你可要多關照身體才是。”

江窈聽著他學鄭太後的口吻,一聲窈窈被他拖出山路十八彎,激起一胳膊的雞皮疙瘩,躡喏著唇,她聲音壓得很低:“拿著雞毛當令箭。”

再說了,什麽叫禍害花花草草,她哪知道古代的花草這麽難養,當時那株垂絲海棠日漸枯萎,最終謝花黃,她心肝都快擰碎,一連悶悶不樂七八日。

但是相比鄭岱的舉措,她現在更膈應的是,冰涼的刀刃抵在她腰間,假和尚埋在她被褥裏。

“有勞鄭侯爺掛心。”江窈不鹹不淡的開口。

鄭岱煞是關切的“啊”了一聲,“聽殿下聲音不太好,按照以前殿下的性子,不該是奚落本侯兩句,再打發送客麽。”

江窈:“……”她真想反問他,你是受虐上癮麽。

被褥裏溫熱的氣息時不時浸在她腰間,以致於她整個脊梁骨都呈著緊繃的姿勢,或許這就是腹背受敵吧。

鄭岱一陣神神叨叨,江窈放任他自說自話半天,鄭岱搓了搓手背,打定主意:“我這就差人回宮遞信,按理說還是回你的鳳儀宮歇著才是萬全之策,可是一來舟車勞頓,二來耽誤了你的病癥,還是直接請太醫過來吧。”

江窈被他的腦回路驚得啞口無言,半晌未言,直到腰骨上被人擰了一把,她疼得眼淚差點湧上來,這回可好,不光裙面被匕首劃壞了,指定還留印了。

鄭岱和她一來二去說的這些話,基本上是個有腦筋的都聽出來她到底是何人,偏偏這假和尚還愈發肆無忌憚。

真是……臭不要臉。

其實鄭岱這人總體上尚可,人品過關,至於家世麽,她從來不用挑人這方面,反正一個兩個都沒有她的門第高。偏偏他長相上普通了些,性情也十分流俗,幾乎接近平淡,可謂是絲毫戳不到江窈的萌點,尤其是他眉尾上長了顆小黑痣。

拋開假和尚的惡劣行徑,還真是半點都比不上假和尚那顆淚痣來得勾人。

看得出來他好像挺想和自己定娃娃親,但是江窈不想,許皇後近半年時常旁敲側擊她及笄之年將近的打算,她聽的只覺得跟泰山壓頂似的喘不過氣來,要知道,她在現代活到二十六都不覺得著急呢,還不是照樣成天和小鮮肉搭戲,索性裝乖賣傻,每次都被她蒙混過關。

江窈清了清嗓子:“我並無大礙,哄連枝的話你也信。況且,你知道鄭老為什麽能夠活到古稀之年,因為他安分守己。他老來得子,自然對你寶貝的不得了。倘若較真算起來,我應當喚你一聲表叔,既是長輩體貼晚輩,那也無妨。”

一口一個長輩晚輩,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畢竟她沒有養備胎的習慣。

鄭岱逃竄似的走了,背影甚至流露出些許狼狽。

江窈猝不及防被一股子力道攥下去,她下意識驚呼出聲,謝槐玉的掌心壓在她唇上,她悉索的聲響被悉數吞沒。意識到腰後的威脅不在,她努力的掙紮起來,膝蓋骨一屈,結果卻不太美妙,連帶著她的腳腕都被人捉住。

他身上的僧袍衣領大開,露出裏面若隱若現的肌腱子。

然後江窈咽了咽口水,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適婚女人,她當然沒有意識到絲毫不對勁。

謝槐玉的臉色一沈,眸光裏似乎鍍上一層銀霜。

江窈後知後覺,這鍋她不背。她發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看的。

他壓著她的力道有過一瞬的松懈,江窈恨恨的咬上了他的指節。

謝槐玉的指縫穿插過她耳邊的發髻,她的發帶輕飄飄落在塌上,一頭青絲瀉下來,雲玉似的堆砌在她瑩白的頸窩邊,平添了一抹女兒家的嬌憨。

他的指腹摁在她後頸的穴位上,江窈周身一軟,被迫松開嘴,她卻不服輸的撞在他額上,他不為所動,她卻痛的蹙眉。

不知不覺,被褥裹在二人腰上,她一條腿掛在他肩上。

江窈氣極了,卯足了勁推他,啐了他一句“yin禿驢”。

“我本來就不是和尚。”謝槐玉掐在她的腰上,笑得和煦,姿勢輕挑。天旋地轉之際,江窈結結實實的摔在榻下,幸好身下墊著謝槐玉。

她身上不疼,牙齦卻疼得厲害,原因無他,她正好嗑在他下頷。謝槐玉也好不到哪裏去,下巴骨上都印出一道血痕來,雖然和他身上的傷痕相比顯得微不足道,但這一道卻格外旎旖。

“原來是伶牙俐齒的小殿下麽?”小殿下三個字縈繞在他唇齒間,宛轉動聽。

以前宮裏不是沒有聽過人喊過她小殿下,被她明令禁止,所以也沒人再這樣喊她。不得不說,她還是頭一回聽人將短短三個字說得這樣好聽,也是頭一回看到他露出這樣促狹的笑意來。

“還是謊話精?”謝槐玉替她捋了捋落到額前的碎發,指腹碰過她的耳廓,一路扼上她的鎖骨,她被他輕而易舉反壓在身下,“嗯?”

堂堂一個大鄴公主,被人輕薄至此,她不用想都知道他這一刻裝的什麽心思。

“啪——”一聲,清脆響亮。

江窈一巴掌直接糊到他臉上。

她氣得瞪圓了眼,這廝居然還光明正大的和她對視,她暗自誹謗,看什麽看,被懟的滋味美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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